窗外的雪落得悄无声息。我盯着电子炉上沸腾的小米粥,忽然意识到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忘记调成文火。乳白色泡沫顺着珐琅锅边缘漫出来,在德国制造的黑色灶台上凝成不规则的珍珠项链。抽油烟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和着远处教堂整点的钟声——那声音总让我想起小时候巷口盘旋的灰鸽子,扑棱棱地惊起又落下。
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冰箱侧面那道浅痕,那是搬进这间公寓时磕到的。当时我举着从国内带来的电饭煲,包装盒上"福"字的金漆在柏林十月的冷雨里洇开,顺着纸箱褶皱淌成蜿蜒的小溪。现在那台电饭煲安静地蹲在橱柜最深处,像只冬眠的动物,而我在宜家买的炖锅正在煮第四锅夹生粥。
冰花在双层玻璃窗上缓慢生长,折射出厨房顶灯的光晕。这让我想起南京西路老房子窗棂上的霜,母亲总在这样寒冷的清晨往我书包里塞滚烫的茶叶蛋。此刻我的围裙口袋里躺着两枚欧元硬币,正准备去街角面包店买碱水结当中午饭。当蒸腾的水汽在窗面凝成水珠时,我忽然听懂了雪落的声音——那细碎的簌簌声,原是与上海梅雨季梧桐叶的私语惊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