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榻米上散落着半开的行李箱，我蹲坐在泛黄的移居指南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鎏金梅花纹的鍉针。这是祖父在浅草寺求来的出师礼，针筒内侧刻着的"鍼道即人道"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窗外传来新宿站特有的电子音广播，与记忆里京都鸭川畔叮咚作响的风铃声重叠，手中的针灸模型人偶突然变得沉重——三百六十一个穴位，每个都凝结着在奈良针灸专门学校跪坐研习的晨昏，此刻却要装进行李箱，漂洋过海成为多伦多唐人街某间诊所墙上的异域装饰。
签证顾问推了推金丝眼镜，将加拿大中医师资格认证手册第三十七页指给我看。铅字密密麻麻爬满整张纸，像极了人体经络图上交错的红蓝线条。"五年全日制中医教育证明"，这行字突然在眼前放大，我听见自己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解释："可是在日本，我们传承的是遣唐使带回的《黄帝内经太素》......"话音未落就被对方礼貌地截断，他身后整面墙的各国医疗执照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深夜的羽田机场，安检通道的蓝光扫过针灸包里的三棱针。海关人员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在芒针与皮肤针之间逡巡，我忽然想起去年在银座施诊时，那位因带状疱疹痛到失眠的老议员。当他看见我取出传承自江户时代的丛针时，眼神里也闪着相似的警惕。此刻在多伦多零下二十度的寒风里，这种警惕将化作移民官反复核对的文件，变成患者看到诊所里悬挂的"汉方诊疗"牌匾时迟疑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