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他的阳光总是慷慨得近乎奢侈,即便在初冬时节,仍能将瓦莱塔老城的石板路晒得发烫。拐过圣约翰大教堂的尖顶阴影,一扇贴着红底金字春联的玻璃门忽然撞进视野,门楣上“温州超市”四个方块字在满街的拉丁字母中显得格外庄重。推门时悬挂的铜铃叮咚作响,混杂着浙南口音的普通话便从货架深处飘来:“黄鱼鲞今早刚到货,冰柜第三层自己拿。”
三百平方米的空间像被施了折叠空间的魔法,货架上景德镇青花瓷碗摞在西班牙橄榄油旁边,绍兴黄酒与马耳他本地红酒共享同一层木板,塑料筐里新剥的荸荠还沾着地中海的潮气。穿碎花罩衫的老板娘踩着人字拖在过道间穿梭,手里的记账本密密麻麻写着柳市电器、文成粉干、苍南虾皮的到货日期。冰柜上凝结的水珠无声坠落,在写满中文价签的玻璃表面划出歪斜的轨迹。
收银台旁的立式冰柜永远是最热闹的社交场。取冰镇杨梅汁的福建渔工、买光明冰砖的上海留学生、挑速冻汤圆的西西里中餐馆老板,不同肤色的手指在冷气白雾里短暂交错。玻璃门外,十六世纪的骑士团宫殿投下巨大阴影,而门内某个戴老花镜的温州阿婆,正用裹着保鲜膜的宁波年糕,在计算器上按出一串归零的故乡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