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十月的阳光依然带着灼人的热度，斜斜照进瓦莱塔老城区的鹅卵石小巷时，我正蹲在陶土花盆前修剪一株矢车菊的残叶。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风铃的叮咚声混着海盐气息涌进来，那位穿亚麻衬衫的英国客人又站在了柜台前，袖口沾着未干的油画颜料。
"请给我一束马耳他蓝。"他的食指在玻璃展柜上游移，最终停在某个位置。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深褐色的牛皮纸里，矢车菊与银叶菊的蓝正在氧化铁染制的丝带中流淌，叶片间隙隐约露出烫金数字的边缘。
这已是本周第七位指定要彩票花束的客人。两个月前我在包扎婚礼用花时，彩票站老板娘送来张皱巴巴的刮刮乐抵偿尾款，那张印着"MaltaBlue"的淡蓝色卡片，鬼使神差被我卷进丝带结。谁料收到捧花的新娘当晚就中了五百欧，Instagram定位我们花店的动态瞬间收获三千次点赞。
如今每束花里暗藏彩票已成秘而不宣的仪式。客人们装作挑选洋桔梗的开放程度，余光却在偷瞄我往满天星里塞卡片的动作。那位画家第三次来访时，围裙口袋里准备好的"幸运号码"突然被海风吹散，他伸手截住飘向港口的纸片，我们指尖相触的刹那，他掌心的松节油混着我腕间的晚香玉，在咸涩空气里酿出某种微妙的甜。
黄昏时分清点库存，发现少了张尾号17的彩票。推开储藏室铁门时，油画颜料的气息浓得几乎具象成蓝色雾霭，潮湿的画布上，矢车菊花瓣正从彩票数字的沟壑中破土而出。画家转过头，睫毛上沾着群青颜料："赔你的。"他扬起手中刮开的中奖区，两个零像月光下的潮汐，在他蔚蓝的瞳孔里涨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