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在晨光里碎成千万片银箔时,我正蹲在码头的木桩旁数父亲的渔网。十七岁的皮肤早已习惯盐粒的亲吻,海风掀起校服裙摆的瞬间,仍会惊动藏在褶皱里的罗望子果香——那是母亲天未亮就熬煮的果酱,此刻正和她的叫卖声一起,在中央市场的石砖地上流淌。
父亲补网的手势像在编织潮汐的纹路,粗粝的食指总被尼龙线勒出深红的沟壑。他的旧渔船"海葡萄号"泊在不远处,船身蓝漆剥落处露出灰白的木质肌理,像极了祖父临终前的手臂。我熟悉每道裂痕的走向,如同熟悉教堂后墙被飓风刻下的那道疤,在每年雨季都会渗出咸涩的苔藓。游客们举着相机惊叹晚霞,而我总在暮色渐浓时数着父亲鬓角新增的白发,那些银丝比游轮甲板上的香槟泡沫更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