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巴斯特尔港还浸在靛蓝色的雾气里,急诊室走廊的日光灯管已经发出蜂鸣。我扯开第三袋无菌手套时,护士长突然掀开隔帘冲进来,发梢还粘着热带风暴卷来的棕榈叶碎屑。"观光艇翻覆,十五分钟后来三车伤员",她把平板电脑拍在处置台上,泛着青白的屏幕上同时跳动着糖尿病足溃烂患者的检验单和飓风路径预报图。
这种时刻总会想起二十年前在查尔斯顿总院实习的日子——那时我以为最棘手的不过是处理醉汉的斗殴伤口。而现在,当我用葡萄牙语安抚着体温41.2℃的加拿大邮轮乘客,同时用克里奥尔语叮嘱本地渔民按时服用抗疟疾药时,消毒水与海腥味交织的空气里,电子钟显示的心跳频率正与窗外交错的救护车警笛产生奇妙共振。
诊室角落的立式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把贴在墙上的热带病防治指南吹得簌簌作响。第36小时连轴转时接诊的荷兰背包客让我至今后怕——他小腿上被当作普通蚊虫叮咬处理的溃疡,在潮湿季风里悄然滋生成扩散性类丹毒。此刻处置台上并排放着德国游客的中暑血检报告和本地孕妇的妊娠期登革热记录,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故事在葡萄糖输液管的滴答声里达成诡异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