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基茨的早晨总是裹着一层咸湿的海风，阳光刚爬上棕榈树梢，街角的咖啡馆里已经坐满了低声交谈的人。他们手中的报纸头条用加粗字体写着：“护照换投资计划再遭国际调查”，吧台后的老板擦了擦杯子，叹了口气：“当初谁能想到，这钱来得快，麻烦来得更快？”
十年前，这个加勒比小国为了摆脱蔗糖产业崩溃后的经济泥潭，咬牙推出了“公民身份投资计划”——外国人只需购买房产或向政府基金捐款，就能换一本圣基茨护照。最初几个月，首都巴斯特尔的土地登记处挤满了西装革履的中介，海边别墅的价格三个月翻了三倍，国库账户的数字像被热带风暴催熟的芒果，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
但如今，市政厅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财政部长把一沓文件摔在桌上，泛黄的纸张边缘还沾着五年前的咖啡渍。“去年欧盟把我们列入灰名单时，你们都说这是‘暂时的技术问题’。”他的手指戳向第三页标红的数据，“现在美国人开始严查我们的护照持有者，加拿大直接停了签证便利——今年投资移民收入同比暴跌42%，谁来填养老金的窟窿？”
更棘手的是那些“隐形居民”。北部山区的豪华度假村里，三百栋别墅常年空置，开发商承诺的学校医院还停留在效果图上。本地建筑工人小杰森攥着皱巴巴的工资单苦笑：“他们当初说每个投资客能创造五个就业岗位，结果全是黑中介从牙买加雇的临时工。”夜幕降临时，二十公里外的贫民窟依然用着时断时续的柴油发电机，而滨海区的太阳能路灯却因为维护费超支，已经暗了半年。
国际反腐组织的报告像定时炸弹般在议会炸开时，总理的顾问在备忘录里写道：“我们卖掉了主权，却买来了全球犯罪分子的后门。”有官员私下透露，某位通过该计划入籍的“企业家”，去年在海外因洗钱被捕时，随身电脑里存着圣基茨财政部加密联系通道的密钥。
现在，渔民们发现原本碧绿的海水开始泛起可疑的油污——那是匆忙批准建设的游艇码头泄漏的燃料。旅游业协会最新的调查显示，72%的游客抱怨“过度商业化毁掉了海岛的原生态”。而在布鲁塞尔，欧盟官员正在传阅一份草案，内容是对“贩卖护照”国家实施全面金融制裁。
夕阳西下时，当初力推该计划的老部长坐在空荡荡的议会大厅，摩挲着钥匙圈上生锈的蔗糖厂徽章。窗外，一艘载着最后一批投资移民顾问的渡轮正驶向国际海域，白浪在船尾拖出长长的悔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