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机降落在成田机场的那一刻，透过舷窗望见航站楼顶飘扬的日章旗，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并非旅行指南里那个纤尘不染的童话世界。拖着两个28寸行李箱穿过海关时，金属探测门发出的嗡鸣声与记忆中浦东机场的提示音如出一辙，却在某个音阶微妙地不同，就像便利店收银员双手递还零钱时的躬身弧度，永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再低五度。
东京都心的共享办公室里，敲击键盘的声音总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隔壁工位的台湾程序员习惯用保温杯泡乌龙茶，斜对角的新加坡设计师总在Skype会议间隙练习五十音图发音。我们这群说着混杂语言的外来者，在落地玻璃幕墙切割出的光影里，共享着某种心照不宣的生存法则——用便利店280日元的饭团计算通勤时间，在自动贩卖机叮咚声里默背年金缴纳比例，把区役所寄来的垃圾分类手册和永住权申请表格并排锁进抽屉第三层。
樱花季的目黑川确实美得惊心动魄，但当你在三叠半的公寓里发现第五只蟑螂幼虫时，那些漂浮在河面上的粉色云霞突然变得像NHK纪录片里的虚拟影像。便利店店员误将你的抹茶拿铁做成无糖时的九十度鞠躬，比涩谷十字路口汹涌的人潮更能诠释这个国家的温度——那种令人窒息的秩序感渗透在每处细节，就像自动贩卖机永远精确维持在5度的罐装咖啡，恒定得让人忘记液体原本该有的温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