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掠过瓦莱塔老城的石墙，我站在上巴拉卡花园的观景台边缘，凝视着北方海平面上的朦胧轮廓。那是西西里岛，距离马耳他仅九十公里的神秘陆地，在地中海的粼粼波光中若隐若现。当渡轮切开深蓝色的海水向墨西拿海峡驶去时，甲板上不同语言的交谈声此起彼伏，仿佛重现了千百年来在这片海域穿梭的腓尼基商人、诺曼骑士与阿拉伯水手的喧哗。
踏上西西里东岸的码头，瞬间被浓烈的烟火气包裹。陶尔米纳的露天集市里，马耳他传统点心“pastizzi”的酥皮香气与西西里炸饭团“arancini”的油润气息在空气中交融，小贩们用混杂着意大利语和西西里方言的吆喝声招揽顾客，让我想起马耳他市集上那些说着马耳他语穿插英语的老商人。这种语言上的混沌感在两座岛屿之间架起无形的桥梁——当我在锡拉库萨的希腊剧场废墟间触摸被阳光晒得滚烫的石柱时，突然意识到马耳他的姆迪纳古城墙也镶嵌着相似的蜂窝状纹路，那是公元前同属于古希腊文明圈的印记。
沿着埃特纳火山熔岩凝固成的黑色海岸线向西，巴勒莫大教堂的金色马赛克在暮色中闪烁，诺曼王朝时代的建筑细节里藏着与马耳他圣约翰大教堂如出一辙的骑士团徽章。当地餐馆老板听说我来自马耳他，特意端来淋着蜂蜜的“cassata”甜点，“我们的祖先都曾被阿拉伯人统治过，不是吗？”他擦拭着玻璃杯笑道。这句话让我想起瓦莱塔战争博物馆里陈列的十字军铠甲，那些曾在地中海掀起惊涛骇浪的征服者，最终都在两座岛屿的土壤里留下了混血的文明基因。
深夜返回渡轮时，船舷边有位老者正在用曼陀铃弹奏民歌，西西里版本的旋律比马耳他民谣多了几分忧郁的转音，却在某个小节突然重合。月光下的海面泛起细碎的银斑，就像散落在两个岛屿间的历史碎片，此刻正随着潮汐的节拍轻轻叩击船舷，讲述着属于整个地中海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