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下，德国东部萨克森州的一处移民收容中心外墙被喷上血红色的纳粹标志，破碎的玻璃在月光下折射出尖锐的光。这是2023年秋季发生在德国境内的第47起针对移民的暴力事件。当警察在监控录像中发现作案者竟是三名不满二十岁的青年时，这个自诩已完成"历史清算"的国家，再度陷入集体性的震惊与反思。
战后的德国曾以"零移民"政策维系社会同质性，直到1955年签署的《客工协议》打破封闭。来自土耳其、意大利的劳工用双手重建起联邦德国的经济奇迹，却始终被视作"临时存在"。这种制度性排斥在统一后的三十年里逐渐演化成更复杂的矛盾——2015年默克尔政府接收百万难民的决定，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科隆跨年夜性侵案、柏林圣诞市场恐袭等极端个案，在社交媒体时代被加工成吞噬现实的认知黑洞。极右翼政党AfD的支持率在东部某些州已突破30%，其宣传海报上"被移民毁掉的德国"标语，正在将经济衰退、住房短缺等结构性问题异化成族群对立的火药桶。
杜塞尔多夫大学的社会撕裂指数显示，德国社会对移民的接纳度呈现"剪刀差"态势：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居民普遍支持文化多元，而传统工业衰退地区民众的排斥情绪较2015年上升了18个百分点。这种割裂在新冠大流行期间被急剧放大，当医疗资源分配成为公共议题，某些政客刻意将"优先救治德国人"的极端言论塞进政策讨论。今年五月，不来梅港集装箱改装的移民临时住所突发火灾，消防队在瓦砾中发现的多处助燃剂痕迹，揭开系统化恐袭的冰山一角。
面对汹涌的排外浪潮，德国联邦宪法保卫局已将三个极右翼组织列入监控名单，内政部推出的《融合加速法》要求新移民在领取福利前必须完成600小时德语课程。但这些技术性修补难以消解更深层的认同危机——当土耳其裔第三代移民法蒂玛在法庭上质问"我的祖父修建了柏林墙纪念馆，为何我还要证明自己属于这里"，旁听席里举着"回家去"标语的示威者与她流着同样颜色的血。历史似乎正在重复某种诡异的循环，只不过这次被架上身份审判台的，是那些早已把德国称作故乡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