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门关闭的瞬间,法兰克福铅灰色的云层正沉沉压着停机坪。我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机翼,金属表面细密的水珠折射着候机楼零星的灯光,像一串未曾串起的散乱星辰。邻座的老先生将皱巴巴的报纸折了三折,油墨气息混着黑森林蛋糕的甜腻在空调风里浮沉。当引擎轰鸣声撕裂云幕时,舷窗骤然明亮起来——三万英尺的高空,暮春的落日正将整个莱茵河谷熔成金红色的琥珀。
云海在脚下翻涌成某种介于棉花与泡沫之间的质地,空乘递来的薄荷糖在舌尖迸裂出清凉。飞行轨迹在地图软件上缓慢蚕食着欧洲大陆的轮廓,阿尔卑斯山脉的雪顶如同撒落的糖霜,亚平宁半岛则蜷缩在渐深的暮色里。当机长宣布开始下降高度时,地中海突然从黑暗深渊中浮现,漆黑水面浮动着渔船的星火,马耳他群岛的轮廓被月光勾勒成一枚遗落在天鹅绒上的银质胸针。
着陆时的震颤让舷窗外的跑道灯流泻成橘色河流,咸涩的海风混着燃油气息从舱门缝隙涌入。瓦莱塔机场的廊桥挂着褪色的欢迎横幅,英语与马耳他语交织的广播声里,我嗅到空气里漂浮着仙人掌花的清香,某种晒干的迷迭香混着海盐的气息,正悄然攀上行李箱的滚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