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深秋傍晚总带着几分湿冷,卡尔·马克思大街上却飘起一缕温暖的孜然香气。阿米尔·侯赛因将最后一把洋葱撒在滋滋作响的烤鸡肉上,不锈钢操作台映出他修剪整齐的山羊胡,也映着身后霓虹初上的柏林电视塔。他的"沙漠玫瑰"餐车前已经排起蜿蜒的队伍,德国白领们裹着羊毛大衣跺脚等候,呼出的白雾与烤炉升腾的热气在暮色中交融。
这位来自阿勒颇的化学硕士来到德国的第五年,终于在这辆改装过的梅赛德斯厢式货车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程式。车厢侧面的菜单牌用德语、阿拉伯语和英语写着"沙瓦玛卷饼4.5欧",烤架旁贴着女儿用蜡笔画的全家福,防油渍的透明塑料膜下,戴头巾的妻子牵着穿拜仁慕尼黑球衣的儿子。
"您要辣酱吗?"阿米尔用略带喉音的德语询问顾客,手中的铁铲行云流水地卷起薄饼。他的秘制哈里萨辣酱配方来自祖父在叙利亚的香料铺,此刻混着柏林本地的酸菜丝,竟意外收获好评。三米外的土耳其烤肉摊主奥斯曼对他竖起大拇指——这位第三代移民的祖父曾在六十年前同样推着餐车,把旋转烤肉带进德国人的午餐盒。
市政厅发放的流动餐饮许可证在挡风玻璃后微微反光,阿米尔总会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当他的避难申请第三次被驳回时,社区教会的老神父带着他敲开流动商贩协会的门。现在他的税务登记号与本地老店同样以DE开头,每月第一个周二给教堂送去二十份免费餐食,用的是儿子学校家长委员会提供的可降解餐盒。
街角新开的精品咖啡馆开始播放阿拉伯流行乐,穿西装的顾客们开始习惯在拿铁旁放块巴克拉瓦甜点。阿米尔擦拭着被熏黄的价目表,不锈钢台面下的暗格里,珍藏的化学学位证书边角已经卷起。当儿子用纯正的柏林腔说"爸爸,我德语考试拿了1分(德国评分制最优)",烤架上的肉香似乎变得更浓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