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埃森中央火车站外的土耳其面包房已飘出芝麻香气。戴头巾的老板娘将刚出炉的Simit递给排队买早餐的波兰建筑工人,隔壁叙利亚人开的便利店正卸下印着阿拉伯文的蔬果箱。这座曾经的煤炭之都,如今在淡青色的晨雾里醒来,空气里混杂着十几种语言的早安问候。
鲁尔河畔生锈的运煤轨道早已被涂鸦覆盖,红砖厂房改造的移民服务中心里,来自罗马尼亚的机械师尼古拉正在学习德语变位动词。他的课本边放着冷掉的土耳其咖啡,那是前桌伊拉克医生哈桑请的——上周尼古拉帮他修好了漏水的暖气。窗外,市政厅新安装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乌克兰语写的就业指导,而转角书店橱窗里,俄语版的《基本法》和阿拉伯语绘本并排陈列。
老矿工汉斯总爱在街角咖啡馆念叨"从前矿车推出来的都是黑金子",如今他的孙子却在移民子女组成的足球队当教练。当裹着北非花纹头巾的女孩带球突破防线时,球场边总会响起夹杂着库尔德语喝彩的掌声。工业博物馆的讲解员是位厄立特里亚姑娘,她指着焦化厂遗址说:"这些钢铁骨架,和我们家乡被战火摧毁的建筑很像。"夕阳穿过锈蚀的管道,在参观者深浅不同的皮肤上投下相似的阴影。
市政厅地下室的融合课程永远人满为患,带着各地口音的德语声在拱形屋顶下碰撞出奇特的和声。保加利亚护士安娜在这里认识了尼日利亚程序员楚卡,他们合资开的网店正把鲁尔区的工业风纪念品卖往五大洲。当楚卡调试着多语言购物网站时,窗外运煤高架桥改造成的绿道上,头戴印度纱丽的妇人正推着婴儿车慢跑,车里混血宝宝的眼睛像极了博物馆里那颗出土的罗马时期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