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咲站在东京都西郊的某间便利商店里,玻璃门映出她将长发挽成丸子头的剪影。凌晨四点半的晨雾贴着柏油路流动,早班卡车碾过减速带时,收银台角落的招财猫总要跟着震颤。这是她第一百三十七天闻到炸鸡排与关东煮交织的味道,电子门铃每响一次,制服胸口的樱花刺绣就会蒙上一层更浓的雾气。
指甲修剪得过分圆润的手指正在整理饭团货架,突然被铝箔包装边缘划出口子。美咲把渗血的指尖含进嘴里,甜腥味让她想起冲绳民宿后厨剖开的金枪鱼。三年前揣着打工度假签证降落在羽田机场时,她还没发现"みさき"这个读音在东京街头出现的频率,会像便利店冷藏柜里的明治牛奶那般寻常。
"すみません、温めますか?"美咲用软糯的关西腔询问买便当的欧巴桑,对方布满老年斑的手却悬在半空。当她第三次重复时,客人才意识到眼前的姑娘并非本地人——那种将语法揉碎又重塑的发音方式,暴露了三年特训也抹不去的闽南腔调。玻璃窗外,晨跑的白领们踩着统一制式的运动鞋,整齐得如同新宿站闸机吐出的乘车券。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节分次日。美咲跪坐在四叠半的公寓里,房东太太端来的牡丹饼压着撒豆驱邪剩下的福豆。当老妇人用长崎方言说起战前台湾的香蕉船时,美咲突然发现茶褐色榻榻米上,自己从台中带来的刺绣杯垫,早已和破洞的坐垫边缘长出了相似的茶渍。那夜她值大夜班,帮醉汉用微波炉加热醒酒汤时,对方嘟囔的东北腔竟让她想起阿嬷灶台上翻滚的姜母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