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南太平洋的潮声骤然变得清晰。在瓦努阿图的悬崖边缘,四百米高的玄武岩断崖像被天神劈开的黑曜石,垂直坠入翡翠色的漩涡之中。火山硫磺的气息混杂着咸涩的海风,脚下被侵蚀出蜂窝状孔洞的岩层无声诉说着五十万次潮起潮落的故事,而挂在悬崖腰间的铁木独木舟棺木,仍在等待某个古老预言里的归人。
这片被称作"纳沃克"的断崖群暗藏生命悖论——火山灰滋养的蕨类在裂缝里铺就绿毯,信天翁群在上升气流中悬停如凝固的星斗,深潜者甚至能找到沉眠在蓝洞里的火山玻璃林。某个暴雨夜,我曾目睹当地长老点燃露兜树叶,烟雾缭绕间指着岩壁上鬼斧神工的珊瑚虫化石:"看,那是怒海之神被凝固的触手,我们至今仍在安抚祂的第六十六代孙辈。"
潮线处新剥落的岩石截面分明呈现七层色彩,从玛瑙红渐变至青金石蓝,地质学家说这是七次火山爆发的年轮。但向导雷米坚持认为,每层颜色对应着七种失传的沙画图腾,当月光以五十七度角照射时,悬崖会显现先祖踏浪而来的幻影。这或许解释了他腰间骨笛的奇特造型——半截笛身分明是某种海洋爬行动物的椎骨化石。
咸湿空气里突然飘来金铃树的花香,这是攀岩者们约定俗成的预警信号。所有人默契地退后三步,看着八米高的浪头在崖底撞成水晶碎屑,水雾中浮现出稍纵即逝的彩虹桥。雷米将混着火山灰的卡瓦酒撒向深渊,哼起旋律奇异的招魂曲,那些在二战期间从此处纵身跃下躲避战火的岛民灵魂,此刻或许正乘着军舰鸟的翅膀掠过我们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