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顺着圣约翰大教堂的黄铜圆顶滚落,在檐角处凝成一道颤巍巍的光晕。最后几滴雨打在巷弄间的青石板上,激起海水般咸腥的气息,瓦莱塔老城像块浸饱了岁月的海绵,在暮春的雨中舒展开每一道砖缝。我站在巴拉卡花园的铁艺栏杆前,看着云层裂开的第一道光,正巧落在骑士团长宫殿的钟楼尖顶。
马耳他的彩虹是从岩石里长出来的。当那道虹桥突然悬在三姐妹城的海湾上空时,人们会恍然惊觉,这座地中海岛屿的石灰岩地基里,原就沉淀着十六世纪的蓝、十七世纪的紫和十八世纪的橙。圣朱利安的海浪还在舔舐着二战时期的防波堤,彩虹的赤色末端却已探入姆迪纳古城的城门,惊醒了沉睡在骑士团徽章里的巴洛克魂魄。
露天咖啡馆的遮阳棚淌着水帘,游客们举起的手机屏幕折射出细小虹霓。卖椰枣的老人慢悠悠推着车,橡胶轮碾过六百年前圣殿骑士走过的石板路。此刻的彩虹横贯整个大港,左翼搭着停泊豪华游艇的码头,右翼却落在马尔萨什洛克渔船斑驳的桅杆上——正如这座城市总让新漆覆盖着风化的金箔,却总在雨季让所有年代的彩釉都渗出土来。
落日将坠时,整座岛变成半透明的玛瑙。远处戈佐岛若隐若现,恍如彩虹尽头消失的第八座城池。那些被雨水冲刷出的赭红窗棂、钴蓝百叶窗重新鲜亮起来,与天穹的虹霓相互晕染,连马耳他十字的棱角都被调和成温柔的弧光。海风裹着湿润的咸味掠过老城墙,带着骑士铠甲与渔网绳结的气息,在彩虹渐淡的余影里,为所有褪色的传说重新上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