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刀划过洁白赛道的那一刻,戴维斯·艾瑞尔听见胸腔里血液奔涌的声音,肾上腺素让眼前的终点线在飘雪中轻微晃动。这位二十一岁的马耳他短道速滑选手将护目镜压得更紧些,透过防风面罩的裂隙,能看见三十米开外场边记者区飘扬的蓝白旗帜。这个地中海岛国冬奥代表团规模仅有四人,摄影记者们甚至需要互相谦让才能为每位运动员留下影像。艾瑞尔的冰靴内侧用防水笔写着“Ta’Qali”,那是他故乡唯一一座旱冰场的名字,场租每周末涨五欧元,管理员总会对坚持训练的年轻人网开一面。
羽绒服左胸处的八芒星徽章随呼吸起伏,艾瑞尔想起三个月前在瓦莱塔议会厅的出征仪式。体育部长亲手将徽章别在他运动服上的瞬间,前排举着手机直播的母亲突然哽咽着背过身去。直播间弹幕里滚动着马耳他语和英语的鼓励词句,夹杂着几条“这样的国家何必参加冬奥会”的疑问。此刻站在起跑线上的艾瑞尔将视线投向同组对手战袍上的枫叶与星条旗,忽然意识到自己冰刀划出的每一道弧线,都在改写这个国家在世界冰雪版图上的坐标。
计时器跳动的红色数字开始倒数,艾瑞尔将重心压低至不可思议的角度——这是他在马耳他大学工程实验室用运动力学模型反复验证的起跑姿势。当发令枪穿透零下十八度的空气,三号赛道的蓝白色身影如同破浪而出的剑鱼,在第一个弯道便以刀刃相吻的惊险距离超越加拿大选手。转播席上传来解说的惊呼,但艾瑞尔耳中只剩冰面与金属摩擦的锐响,那些在屋顶漏水的旱冰场摔出的淤青,那些用货运集装箱改建的低温训练室,此刻都化作冰晶凝结在他震颤的股四头肌上。
最后一个直道冲刺时,艾瑞尔看见了电子屏上闪动的马耳他国旗。不是奖牌榜前端的金银铜色,而是某种更耀眼的荣光。当他的冰刀率先切开终点线,场边突然炸开马耳他语的欢呼。原来观众席第二排始终坐着五位裹着厚毯子的同胞,他们手中的国旗在空调冷风中猎猎作响,像地中海岸永不熄灭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