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粗粝的石灰岩微微发烫，咸涩的海风卷着佛手柑香气窜入鼻腔。洪永城摘下墨镜，眯眼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蜜色城墙在烈日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瓦莱塔老城的巷陌如同被上帝失手打翻的颜料盘，鹅黄、珊瑚红、靛蓝的木质窗棂在砂岩建筑上跳跃。他突然理解了马耳他骑士团为何选择在此筑城——这片地中海的十字路口，连时光都像被阳光晒得绵软迟缓的蜂蜜，凝固在骑士团长剑与奥斯曼弯刀交击的铿锵声里。
三小时前他还在戈佐岛的蓝洞与荧光蓝的水母共舞，此刻指尖仍残留着水下罗马沉船铜像的凉意。圣约翰大教堂金箔穹顶下，骑士团徽章在镶嵌大理石的墓穴上泛着冷光，导游轻声讲述大围攻时期守军啃食马肉皮革的往事，穹顶壁画里天使的羽翼正被四百年前的硝烟熏黑。洪永城掏出笔记本，在「1565」这个数字旁画出半轮新月，却突然被隔壁甜品店飘来的肯蒂挞甜香打断——这种马耳他传统油酥点心正裹着糖霜，在橱窗里嘲笑他对历史的过分严肃。
暮色漫过巴洛克式凸窗时，他在姆迪纳古城墙根邂逅了摆弄塔里银器的手工匠。老人布满裂痕的手指灵巧地敲打圣甲虫纹饰，浑浊的眼珠忽然亮起：“中国人？你们明朝瓷器碎片还在我家阁楼躺着呢。”洪永城握着手工打造的鸢尾花胸针，听见四百年前郑和船队的帆影掠过马耳他的星空，地中海的月光与泉州港的潮声在某个永恒的瞬间悄然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