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浓雾还黏在槟榔树叶上,岛礁形状的海岸线已传来独木舟破浪的声响。珊瑚碎石铺就的小径吸走了我的脚步声,椰壳纤维编织的捕鱼篓歪斜地倚在面包树下,有螃蟹正从篓缝间吐着泡泡。我蹲下来的时候,几滴露水从树冠跌落,在左肩的部落图腾纹身上碎成更细小的彩虹。
二十米开外的公共茅草屋刚升起炊烟。戴木槿花的女人在土灶边拍打树薯面团,男人们用竹筒装着卡瓦酒鱼贯而出,脚踝捆扎的贝壳串铃铛作响。十七岁的向导艾瑞克用树枝在沙地上画航海图:「这个波纹符号代表暗流,五角星是戴荧光珊瑚的浅礁——祖父划着舷外支架舟去坦纳岛换盐巴时,能摸着月光下的浪纹走直线。」
海水漫过脚背时我才发现,涨潮时的浪花正将贝壳项链似的白沫缀满沙滩。穿草裙的孩童尖叫着追逐椰子蟹,古铜色脊背在晨曦里泛着水光。女酋长安妮塔的耳垂坠着砗磲贝耳饰,说话时贝壳边缘的彩虹色会随着唇齿开合变幻深浅,「火山灰让我们的芋头能长到婴儿那么大」,她卷起露兜树叶纤维制成的席子,露出三个正在酣睡的幼儿,最小的那个还含着编织成乳房形状的棕榈叶。
暮色降临时,珊瑚礁忽然响起上百个海螺号角的共鸣。男人们用竹竿架起十米长的炊火,女人们头顶蕉叶包裹的熏鱼列队而来。当梆子声与海浪的节奏重合,戴羽毛头冠的舞者开始跺脚,震得我掌心捧着的椰汁都在晃悠。他们脚掌带起的沙粒扬到半空,被篝火照成流星雨的模样,让我想起五小时航程外那些星级酒店里的霓虹——那里的电吉他声可压不住火山低沉的腹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