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门打开的瞬间,潮湿温润的空气裹挟着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跑道尽头,七八个皮肤黝黑的孩子赤着脚追逐一辆生锈的自行车,笑声穿透云层洒在水泥地上。这是我对瓦努阿图的第一印象——时间在这里失去刻度,仿佛有人偷偷按下了世界的暂停键,连海关人员慢悠悠盖章的动作都带着南太平洋特有的慵懒节奏。
在维拉港码头等船时,卖椰子的老人用树皮编织的绳子串起贝壳项链,暗红色的太阳正从椰子林的缝隙间下坠。前往坦纳岛的渡轮摇摇晃晃划开翡翠色的海水,当地少年赤脚蹲在船尾铁板上,用自制鱼叉刺中游弋的鲭鱼时,海水忽然溅湿了我摊在膝头的旅行指南。纸页上那些关于"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度"的铅字渐渐晕染成模糊的蓝色,像极了此刻海天相接处漂浮的积雨云。
凌晨三点钟的亚苏尔火山口,硫磺烟雾在月光里蒸腾成紫色纱幔。向导马鲁举起火把指向翻涌的熔岩湖,古老咒语般的轰隆声中,赤红色岩浆突然冲破黑曜石般的地壳,千万颗火星如逆向流星雨刺向天幕。我的登山鞋底传来大地的震颤,分明感受到这个诞生仅八百年的年轻岛屿,正以最原始的方式向宇宙展露它滚烫的脉搏。
在桑托岛北部的蓝洞,咸涩海水涌入鼻腔的刹那,成群的鹦鹉鱼忽然转向游弋,鳞片折射的光斑在十五米深的水下织成流动的星河。绑在腰间的椰子壳浮袋被洋流推着漂向更深处的珊瑚丛林,石斑鱼好奇地触碰我的潜水镜,而那只总在浅滩徘徊的海龟,此刻正悬停在头顶光束中,背甲上生长着上百年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