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阳光还没能穿透云层，珊瑚海岸工地的铁皮围挡内已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三十米高的塔吊转动时惊起一群白腹鲣鸟，它们掠过码放整齐的波纹钢板，在带着咸腥味的海风里划出白色弧线。倚在水泥搅拌车旁的张师傅摘下安全帽扇风，蓝色工服后背上凝结的盐霜正被新一轮汗水浸透成深浅不一的云纹。
三百米外，浪花正裹挟着珊瑚碎屑拍打礁石。这片曾用来举行成人礼的沙滩，如今堆满了印着中英双语标识的工程器械。穿花衬衫的当地监工约瑟夫踩着人字拖穿过临时便桥，用夹杂着法语口音的比斯拉马语指挥运输车掉头，腰间对讲机里突然炸出一句洪亮的“让路嘞”，惊得他差点踩进涨潮的水坑。
十点三十分的日照开始发烫，塔吉锅形状的混凝土预制件在烈日下蒸腾出水汽。刚组装完毕的太阳能板阵列旁，两个皮肤黝黑的瓦努阿图工人正对着图纸比划，忽然抬头冲中国技术员竖起大拇指：“电，好！”他们身后，临时医疗站的彩钢瓦屋顶泛着粼粼波光，和远处维拉港码头停泊的渔船桅杆连成一片跃动的银海。
黄昏时分涨潮的轰鸣盖过了打桩机的节奏，戴草编圆帽的老妇人背着一筐面包果路过工地围栏。她停下脚步，看最后一批工人扛着测绘仪爬上白色皮卡，车尾扬起的红土与天际火山灰勾兑的晚霞混作一团。两百公里外的亚苏尔火山仍在吐露硫磺气息，而这座由中国援建的防灾预警站已长出钢筋骨架，如同深扎进珊瑚礁里的抗风桐，沉默地等待着下一个雨季的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