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东京新宿区的街头,耳边交织着汉语、越南语、菲律宾塔加洛语与日语的对话,便利商店里贴着四种语言的操作指南,乌冬面店老板正用流利的英语向外卖骑手解释路线。这座城市正以一种不易察觉的方式发生着改变——根据日本法务省最新数据,持永久居留资格的外国人数量在过去五年间增长了72%,而支撑这种变化的力量,来自三十八年前那场静默的"平成开国"。
当1985年《日本国籍法》取消父系血统优先原则时,很少有人意识到这将撬动整个列岛的社会根基。彼时日本社会依然沉浸在经济泡沫的辉煌里,终身雇佣制构筑的职场伦理、以"村社会"为底色的社区网络,共同编织出坚不可摧的文化结界。转折发生在平成时代的末尾,2019年修订的《出入国管理法》将护理、建筑等十四种行业向外国劳动者彻底敞开,如同在密不透风的榻榻米房间里推开了障子门。如今走进埼玉县大宫市的菲律宾人社区,随处可见挂着"比萨与咖喱双拼午餐"招牌的混合餐厅,京都传统老铺的第三代传人正在教授中国学徒金缮修复技艺,福冈的IT公司里,印度工程师用片假名标注的代码正在重构城市交通系统。
这种转变的物质载体远比政策文件更触目惊心。横滨中华街的关帝庙开始承办神前式婚礼,冲绳那霸港每周迎接的游轮中,三成乘客持有别国护照却说着流利的关西腔。被老龄化撕开的劳动力缺口,正由越南的护理专业留学生、尼泊尔的便利店店员、美国的数字游民渐次填补。东京入国管理局的电子屏幕上,永住申请等待时长从2016年的六个月延长至如今的十六个月,每个等待中的身影都在重塑着"日本人"这个词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