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门打开的瞬间,咸涩的海风裹着热带植物的青涩气息扑面而来。停机坪旁的棕榈树在暮色中摇曳,叶片间隙漏下最后一缕金红色的夕阳,将穿着草裙接机的人们染成流动的剪影。这座用珊瑚礁围成的国度,比预想中更早地用潮湿的温暖包裹住每个来访者,仿佛大洋深处某种古老生物的温柔吐息。
在塔纳岛腹地的火山村落,大地终年笼罩着硫磺色的烟雾。赤脚踩过滚烫的黑曜石地面时,向导递来一片槟榔叶,示意我含在齿间抵御刺鼻的气味。伊苏尔火山持续低吼的轰鸣声中,戴羽冠的酋长正在用火山岩烤制拉普拉普——一种用芋头叶包裹的杂烩,石板上腾起的热浪扭曲了悬挂在茅草屋檐下的鲨鱼齿项链。突然爆发的橘红色岩浆窜上三百米高空,犹如天地间最盛大的烟火表演,将围观者惊愕的面容照成闪烁的铜像。
沿着埃法特岛环状公路行驶,雨后突然现身的彩虹横跨整个翡翠湾。皮肤黝黑的孩童抱着浮潜镜从面包树上一跃而下,他们溅起的水花惊散了游弋的绸鱼群。当地杂货铺的老板娘用沾着椰蓉的手指教我辨认不同品种的诺丽果,货架上的手绘邮票还带着火山灰的颗粒感,玻璃罐里泡着形状狰狞的卡瓦酒根茎。当教堂的钟声混合着海浪声传来时,整条街突然陷入某种停滞: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活计,面朝大海闭目静立三分钟——这是刻进瓦努阿图人基因里的台风季仪式。
在桑托岛的蓝洞里,光线被二十米深的剔透海水滤成流动的液态翡翠。潜至半途,某种神秘的歌声穿透水波,原来是戴着木质呼吸管的妇女在进行传统捕捞。她们鱼尾般的裙裾随洋流舒展,手中的网兜像水母般开合,贝壳项链反射的碎光构成深海中移动的银河。浮出水面时,一个老渔民划着独木舟送来新鲜剖开的椰子,浑浊的眼睛里沉淀着太平洋上千年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