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掠过棕榈叶时总会带起一阵低语，像是无数双龟裂的嘴唇贴着耳垂呢喃。在瓦努阿图的塔纳岛上，向导雅尼克忽然停住脚步，潮湿的掌心按住我的手腕。黑夜浓得能滴出墨汁，手电筒的光圈扫过前方泥径，几簇荧光绿的霉菌正在腐烂的芭蕉叶上爬行，宛如被谁打翻的星屑。
“纳卡茅斯人的骸骨洞快到了，但你要记住，绝对不要跨过火山灰画出的白线。”雅尼克喉结滚动的声音异常清晰，他的皮靴碾过枯枝，某种胶质状的汁液在地面洇开深色痕迹。我们头顶传来细碎的爆裂声，成串的雨点砸在芋头叶上的节奏，却始终找不到任何一片沾湿的叶子。
拐过三块顶部凿有菱形凹槽的玄武岩，空气里浮动的硫磺味骤然浓烈。月光刺破云层的瞬间，我看见五十米外的岩壁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每个漆黑的孔穴中都蜷缩着森白骨殖。它们以胎儿般的姿态沉睡，膝弯处缠绕着早已碳化的树皮绳——八百年前纳卡茅斯部落为平息火山爆发，献祭给山神的童男童女。向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电筒光束扫过最外侧的洞穴，那具孩童尺寸的骸骨食指骨节上，赫然套着半枚生锈的铜戒。
这个曾令十九世纪传教士落荒而逃的禁忌之地，此刻正渗出冰凉的呼吸。岩壁上缓缓滑落的水珠折射出诡异的七彩色泽，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在调配光的色谱。当我想凑近辨认那些骨骼间隙的深褐色沉积物时，脚下突然传来布帛撕裂的脆响。半张风干的果蝠皮黏在鞋底，翅膜间还嵌着几粒青灰色的种子——马勒库拉岛女巫调配爱情魔药的秘方原料，此刻却混着人骨碎屑铺了满地。
“雨季第一场台风登陆前夜，山神的新娘会提着灯笼来清点祭品。”雅尼克突然开口，用草茎编织的护身符在洞口摆出新月形状。远方海面适时炸开雷声，蓝紫色的电光中，所有骸骨空洞的眼窝里都闪过转瞬即逝的磷火，像是八百个童灵同时眨了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