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刚攀上圣约翰教堂的钟楼,几缕金色便顺着蜂蜜色的石灰岩墙壁流淌下来。在艾因西莱姆蜿蜒的巷弄里,空气还残留着夜露的湿润,混着远处海风送来的咸涩,钻入路边晾晒的渔网缝隙。一只橘色斑纹的猫蹲在钴蓝色木窗台上,慵懒地注视着石阶下方——那里有位老人正用漆皮剥落的手推车,运送昨夜烘焙的Hobżtal-Malti面包,酵母的暖香在石板路上拖出长长的轨迹。
这座马耳他东南部的古老村镇仿佛被时间施了魔法。十五世纪骑士团留下的瞭望塔依旧伫立在悬崖边缘,塔身风雨侵蚀的裂痕间,却探出一丛鲜红的仙客来。本地渔民清晨收网时,尼龙绳会在塔基刻下新的纹路,与十字军留下的剑痕重叠成交错的年轮。转角杂货铺的老板娘玛利亚总爱指着橱窗里发黄的老照片念叨:"看呐,我祖父那会儿的渔船还是用野生百里香熏过的松木造的。"她说话时,柜台玻璃罐里的Kapunata炖菜酱正咕嘟着紫茄子和番茄的私语。
当正午暑气蒸腾时,我常躲进圣卢西亚街的拱廊阴影。某次撞见三个白发老人用象牙色骨牌玩着叫"Briscola"的古老游戏,他们布满老年斑的手背在甩牌时会忽然绷紧,犹如年轻时抛掷渔矛的肌肉记忆突然苏醒。牌局间歇,叫约瑟的老船长总会从褪色的工装裤口袋掏出个铁盒,请在场所有人吃裹着糖霜的Qubbajt牛轧糖,杏仁碎屑落在他灰白胡茬上,像极了瞭望塔墙缝里钻出的石灰岩碎屑。
暮色降临时分,悬崖下的马尔萨什洛克海湾会变成液态琥珀。归港的luzzu渔船彩绘着荷鲁斯之眼,船首撞碎的金光跳跃着爬上峭壁,惊醒了栖息在古塔残垣间的蓝矶鸫。此刻家家户户窗内飘出的炖兔肉香气,与教堂执事摇晃的乳香烟雾缠绕着升腾,直到对岸的西西里岛轮廓完全融化在靛青色暮霭中——艾因西莱姆的人们相信,这是天使正往天堂的门环上涂抹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