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倾泻在钴蓝色的海面上,细碎的光斑随着波浪跳跃。当渡轮划开绸缎般的水面靠近科米诺岛时,空气中咸涩的海风突然裹挟着百里香的清冽,远处嶙峋的石灰岩悬崖像被晒褪色的羊皮纸,在正午的烈日下泛着象牙白的光泽。这座仅3.5平方公里的小岛静卧在马耳他两大主岛之间,如同一枚被遗忘在地中海的月光石,当游人的脚步声惊起灌木丛中的斑鸠,扑棱棱的振翅声便成了打破时空结界的咒语。
蓝泻湖是科米诺递给世界的名片,但真正走入这片水域才会发现,所谓的“蓝”藏着无数层密码。正午时分靠近岸边的浅水区呈现出霓虹灯般的荧光蓝,往深处游去,颜色逐渐沉淀为孔雀石绿,待浮潜至水下三米,透过面镜看到的却是融化的蓝宝石色。海底白沙将阳光折射成流动的碎银,斑光鱼群倏忽而过时,整片海域仿佛被施了动态的珐琅彩釉。当地渔民说,若在春分时节的日出时分潜入水中,能看见光线在海床的十字形沟壑间编织出中世纪骑士团的徽章。
圣玛丽塔守望在岛屿最高处,这座17世纪的要塞如今只剩下赭石色的残垣,裂缝里钻出的野生刺山柑开出鹅黄色小花。沿着螺旋石阶攀上塔顶,会发现岛东侧完全不同的气质——没有游艇也没有遮阳伞,锯齿状的海岸线被风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浪涛在岩穴中撞击出管风琴般的轰鸣。二战期间英军留下的瞭望哨所墙面上,仍可辨认出士兵用匕首刻下的日期和舰船编号,铁皮屋顶早已锈蚀成珊瑚红,与远处海岬上怒放的红色缬草形成微妙呼应。
当最后一班渡轮载着喧闹离去,科米诺便回归了它的本源形态。月光下的蓝泻湖泛起汞银色波纹,岩缝里的蟋蟀开始齐声鸣唱,被晒暖的岩石持续释放着白昼储存的热量。住在岛上唯一酒店的人们或许会遇见夜间巡游的刺猬,这些小家伙背着满身月桂叶穿行在薰衣草丛中,身后拖出的细碎响动,恰似几百年前隐居在此的修士翻动羊皮经卷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