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东京尚未苏醒,便利店门口的白色灯光在薄雾中晕开一团氤氲。阮氏秋将最后一口法棍塞进嘴里,越南特有的鱼露混合着韭菜碎的气味在鼻腔里转瞬即逝,她低头检查工作服前襟是否沾上碎屑——这是便利店店长第三次警告她的"仪容不整"。指纹打卡器发出短促的"哔"声时,冰柜里排列整齐的饭团正开始泛起冷气,自动门开合间卷进几片樱花,飘落在她昨夜缝补过的黑色围裙上。
这已是她渡海而来的第九百七十二天。新宿站南口的越南社区像块被浸泡过久的方糖,在鳞次栉比的办公楼群中缓慢消融。三十平米的地下佛堂供奉着红木雕的观音像,香炉旁摆着日文版《外国人技能实习指南》,经年累月的熏香在泛黄的纸页上结成细密的褐色斑点。同乡会的公告栏里,越南语的招聘启事总比讣告多出一截,黑市中介用歪斜的圆珠笔字迹标注着「三年永驻」「加班费另计」的字样,被撕去半角的广告残片上留着电话灼烧后的焦痕。
每周五深夜,秋会徒步四十分钟到西新井的物流仓库。冷藏车吞吐出的白色雾气里,十三个越南青年正将三文鱼寿司便当搬往不同颜色的货箱,搬运组长用混杂着关西腔的越南语喊着装车序号,塑料箱撞击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在零下十五度的空间里震荡。上月因流感去世的武叔,他的工位至今仍摆着没喝完的宝矿力水特,瓶身凝结的水珠在地面洇出永不干涸的圆斑。